抵達南ㄚ島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船東梁先生到碼頭來接我。
「不好意思,還要你跑這一趟,」我說:「我朋友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。」
梁先生一手接過我的行李,另一手還不忘拍拍我的肩頭安慰我:
「唉呀,沒關係的,能趕快找到黃先生就好了。」
梁先生大概五十幾歲了,矮矮壯壯的,有那種海島居民特有的健康膚色。雖然他的國語有很重的廣東腔,大致上我聽得懂。
他說自己是從小在南ㄚ島長大的漁民,在島上有五艘漁船。L那晚開的是其中最小也最舊的那一艘。
「黃先生告訴我,他會開船,我也沒有懷疑,就相信他了,」梁先生語氣有點自責:「唉呀,如果陪他一起上船就好了…」
「不是的,他沒有騙你,他真的會開船,」我微笑。「他是個什麼都會的人。」
這話題似乎並不是個好笑,但之所以我笑了,是因為我想起了L那時認真去考駕照的模樣。
可能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會的關係,跟L在一起,我幾乎什麼都不用做。
他會開車,他會修理電器,他會用一層一層的厚紙替阿虎蓋堅固的狗屋,他會讓老房子漏水的天花板恢復平靜。
還有一次,我們聊到去非洲玩的計劃,他突然興奮提議:「我去學開船好了,拿到開船駕照,就可以直接開船到非洲,連飛機票都省了…」
沒多久,他就真的去報名了開船駕照的補習班,而且考上了。
L就是這樣的一個人。他想做什麼,就一定會做到。而他不想做的,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勉強他。
想著想著,我突然有一種念頭,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L。
距離南ㄚ島榕樹灣碼頭,差不多十分鐘的路程,綠色的田中間座落幾間房子。我一眼就認出, L租下的是那一間。屋旁長著幾株野薑花,幽靜盛開。
兩位警察在屋裡等我,接下來是大概半小時的詢問。整個過程冷硬,我很快地答完,並答應他們明天一早到船上,或許可以再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。
警察離開之後,梁先生問我需要什麼,他請人幫忙送來。
「這島上,有賣酒的地方嗎?」我說:「我會認床,所以要喝點酒,才睡得著。」
五分鐘後,有個中年男子,搬了一大箱紅酒,還有一些烤肉腸過來。
紅酒是澳洲的,中年男子則是旁邊一家CAFÉ的老闆。梁先生叫他老唐,我也跟著這麼叫。
我請梁先生和老唐留下來,陪我一起吃晚餐。
喝了酒之後,梁先生不斷地對我重複同樣的話題,他希望無論如何,我們一定要合力把L找出來。除了內心的自責,另一個原因,是如果L真的怎麼了。身為船東的他會有麻煩。
「會的,我不會讓他這樣消失的。」憑著酒意,我說的是真心話。
整個晚上喝了三瓶紅酒,一半是我喝的,一半是梁先生。而老唐則只是靜靜地在一旁,聽我們的對話。
老唐的臉,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。但一直要到隔天酒醒之後,我才想起為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