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做了一個怪夢。
夢境裡只有畫面,我是黎明時刻的石雕獸,從聖母院的一角俯視整座城市。
原來靜謐流淌塞納河,有了動靜。先是許多小顆泡浮出,突然之間,水流翻湧,波提司像從美術館裡出走的海神,從河裡探出他閃耀身軀與光滑如海豚的魚尾,照亮了灰濛濛的城。
隔天一醒,我就去老唐的Café。
「老唐,這個島上,你認識一個叫波提司的人嗎?」
「波提司?」
「嗯,他…很特別,」我遲疑了一下,思考該怎麼形容「反正,就是很好看。」
「波提司?」老唐想了一會:「我沒有聽過。」
當我還在仔細回想,波提司那種接近月光的膚色。食物的香味,打斷了我的思緒。
「你在煎培根嗎?」一整天沒吃的我,突然感到非常饑餓。
「吃一點吧。」老唐把金黃的培根與野蕈馬鈴薯沙拉,放在我面前的盤裡。
老唐的手藝,超乎我想像的美好。
坐在屋外,我邊吃著一大盤的培根,一邊向老唐描述昨晚發生的事。
「他就這樣突然出現我面前,身體還是濕的,然後他把冰涼的手掌,貼著我的額頭。」
「為什麼覺得他是歐洲人?」
「他的英文有歐洲腔。」
「嗯?」老唐又想了想:「我知道了。」
老唐翻開一本雜誌遞給我:「是不是他?」
我看見波提司穿一身黑色軍式外套站在荒原中,背後是褐紅煙塵與淡紫霧氣交接的地平線,而身旁站了一隻近乎雪白色的駱馬。書頁上孤離的表情,雖然與昨天我所見到的迥異,我仍然可以從眉目之間,知道他與昨晚是同一人。
翻開雜誌封面,出刊日,是兩年前的十二月。
老唐告訴我,他本名叫詹姆士,擁有德國斯拉夫與法國高廬人血統。不到二十歲,就已經在香港的模特兒圈裡備受矚目。
而今,卻長住在離香港三十分鐘船程的這座島上,過著嬉皮般的生活。
「他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「一年前的冬天,他的男朋友,一個在大陸經商的香港人,躺在鐵軌上,清晨第一班開往廣州的火車,這麼開了過去。」
當時,美男子與富商的關係,理所當然的,被渲染成一則則聳動的話題。
我輸入了詹姆士的名字,在網路上搜尋著。
但其中,最吸引我目光的,不是那些補風捉影的報導,而是一篇香港香港海豚保育學會的新聞稿:
「雖然早在1993 年,香港新機場正式動工之後,中華白海豚因工程及填海受到威脅的生存,早已成為保育人士關注的問題。但由於協會屬於非營利組織,經費來源係為民間自主性捐款,籌集經費較難。實難兌現保育人士希冀之永久救援承諾。然昨日收到慈善家James Franco捐款二百萬元,對於苦於經費短缺的本協會與中華白海豚,實屬最實質回饋之『新年禮物』…」
L也曾對我說過,如果有一天。他死後,要把所有的錢,都捐給流浪狗。
捐出這筆錢的詹姆士,我總覺得,一定與L失蹤有所關聯。
於是我決定獨自前往他位在海濱的木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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