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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開的,門也沒有上鎖。

屋子裡,雜亂地擺滿了東西。那些物件,有些我認得出來是設計師作品。但它們像全被從一個傢俱店硬塞進這小小的空間裡。

而且由於窗戶全打開的緣故,所有傢俱和地板上,覆蓋著許多的海砂。

連毛毯上也是。

屋裡瀰漫一種鹹鹹海水混雜了威士忌的味道。

詹姆士綣曲身子,還穿著昨晚的那件白色短褲,側躺在地毯上,旁邊擺著空的酒瓶。聽到我的腳步聲,他睜開了眼睛。

「嘿,是你。」

說話的時候,他的眼神澄澈,並沒有喝醉的樣子。

「你還好嗎?」我問。

我記得他昨晚開口問我的第一句,也是這句話。

「我很好,」他說:「只是喝了一點酒,忽然想睡。」

「去床上睡吧,這裡全都是砂子。」

「沒關係,」他指了指床上:「那裡,也一樣。」

午後的陽光,輕覆在他的臉上。

跟昨天晚上,月光下那如夢似幻的波提司比起來,此刻的詹姆士,表情安祥卻疲憊。淡淡的黑眼圈,把五官襯得更為深邃。

「你找到L留下來的訊息了嗎?」

「沒有,」我搖頭:「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。我想,和你聊聊,或許可以得到一些訊息。」

「就算我知道些什麼…」他拍拍了毯子上的海砂:「但我不會說的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,那是我跟L之間的事啊。」他說完,一笑,伸了個懶腰。

聽到他這麼說,這幾天來的倦意,跟茫無頭緒的焦慮,讓我失去了耐心:

「聽我說,我不在乎你跟他有什麼秘密,那不關我的事,」我一個字一個字加重語氣地說:「是警察叫我來的,而且,他的狗還在我家,一直在等他回來!所以我只是要確定,他已經死了或是還活著,我來就只是要確定這件事!」

「如果他活著呢?」

「那我就立刻回台灣。」

詹姆士繼續問:「如果,他死了呢?」

「那我會養牠的狗,」我接著說:「無論如何,我不會像你一樣的。」

「像我一樣?」詹姆士拿起毛毯,緩緩站了起來。

他看著我,久久不發一語。我也回瞪著他的臉。

灼熱的氣流從我們兩個人之間穿過。

忽然,他冰冷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笑容。

那個笑容毫無惡意,反而有種溫柔的力量,將我籠罩。

「抱歉,我不該這麼說」

「沒關係,」他將灰色毛毯,輕放在椅子上折好。「你知道嗎?這是他用過的毯子。」

「嗯?」

「我男友,他的毯子,我從他房裡帶來的。」

這塊毛毯和屋裡的大部份物件,和這炎熱的海濱小屋,的確並不相襯。

「這房裡的每一樣東西,都是他的…」

「這塊毛毯,床上的床單,這些杯子…」

「酒櫃裡的威士忌,那幾幅畫,還有菲利普史塔克的椅子…」

「全都是我從他家裡帶來的。」

看到他喃喃細數的模樣,我開始為自己剛剛傷人的失言,感到有些自責。

「你很想念他吧。」

「是的,」詹姆士輕撫著那塊灰色的毛毯,像輕輕撫摸著戀人的頭髮,「每一天,每一分每一秒,即使是睡著的時候。」

「但就算我這麼做了,甚至我把時鐘永遠暫停在出事的前一晚,時間不會倒轉,他不會再回來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所以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我所的每件事,只是因為我想念他。」

他用了MISSING這個字。

「而你呢?」詹姆士問我。「你是想念他,還是你迷失了?」

是啊,我腦裡一直出現的MISSING,到底是什麼?

「他留給我的,一直在這裡。」詹姆士比了比自己的左胸口。

「所以,如果L留下了什麼消息,我想,不會在別的地方…」

詹姆士把冰涼的手掌,貼近我,放在我的胸膛。

 

PHOTO BY ShimaZanhttp://www.flickr.com/photos/shimazan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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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做了一個怪夢。

夢境裡只有畫面,我是黎明時刻的石雕獸,從聖母院的一角俯視整座城市。

原來靜謐流淌塞納河,有了動靜。先是許多小顆泡浮出,突然之間,水流翻湧,波提司像從美術館裡出走的海神,從河裡探出他閃耀身軀與光滑如海豚的魚尾,照亮了灰濛濛的城。

 

隔天一醒,我就去老唐的Café

「老唐,這個島上,你認識一個叫波提司的人嗎?」

「波提司?」

「嗯,他…很特別,」我遲疑了一下,思考該怎麼形容「反正,就是很好看。」

「波提司?」老唐想了一會:「我沒有聽過。」

當我還在仔細回想,波提司那種接近月光的膚色。食物的香味,打斷了我的思緒。

「你在煎培根嗎?」一整天沒吃的我,突然感到非常饑餓。

「吃一點吧。」老唐把金黃的培根與野蕈馬鈴薯沙拉,放在我面前的盤裡。

 

老唐的手藝,超乎我想像的美好。

坐在屋外,我邊吃著一大盤的培根,一邊向老唐描述昨晚發生的事。

「他就這樣突然出現我面前,身體還是濕的,然後他把冰涼的手掌,貼著我的額頭。」

「為什麼覺得他是歐洲人?」

「他的英文有歐洲腔。」

「嗯?」老唐又想了想:「我知道了。」

老唐翻開一本雜誌遞給我:「是不是他?」

我看見波提司穿一身黑色軍式外套站在荒原中,背後是褐紅煙塵與淡紫霧氣交接的地平線,而身旁站了一隻近乎雪白色的駱馬。書頁上孤離的表情,雖然與昨天我所見到的迥異,我仍然可以從眉目之間,知道他與昨晚是同一人。

翻開雜誌封面,出刊日,是兩年前的十二月。

老唐告訴我,他本名叫詹姆士,擁有德國斯拉夫與法國高廬人血統。不到二十歲,就已經在香港的模特兒圈裡備受矚目。

而今,卻長住在離香港三十分鐘船程的這座島上,過著嬉皮般的生活。

「他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
「一年前的冬天,他的男朋友,一個在大陸經商的香港人,躺在鐵軌上,清晨第一班開往廣州的火車,這麼開了過去。」

 

當時,美男子與富商的關係,理所當然的,被渲染成一則則聳動的話題。

我輸入了詹姆士的名字,在網路上搜尋著。

但其中,最吸引我目光的,不是那些補風捉影的報導,而是一篇香港香港海豚保育學會的新聞稿:

「雖然早在1993 年,香港新機場正式動工之後,中華白海豚因工程及填海受到威脅的生存,早已成為保育人士關注的問題。但由於協會屬於非營利組織,經費來源係為民間自主性捐款,籌集經費較難。實難兌現保育人士希冀之永久救援承諾。然昨日收到慈善家James Franco捐款二百萬元,對於苦於經費短缺的本協會與中華白海豚,實屬最實質回饋之『新年禮物』…」

 

L也曾對我說過,如果有一天。他死後,要把所有的錢,都捐給流浪狗。

捐出這筆錢的詹姆士,我總覺得,一定與L失蹤有所關聯

於是我決定獨自前往他位在海濱的木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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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人都要上班的星期六,我和I約了吃早午餐。

天氣真冷,大家都想坐在室內。也因此,我和I毫不費力就得到了這個臨近花圃的角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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點完菜之後,I拿出她去德國買給我的禮物。是隻偷了聖誕老人衣服穿的開朗兔子(聽I解說我才知道, 所以牠身上寫著Sorry, Nik)...還有一本很棒的兔子寫真月曆。雖然我知真實世界裡的兔子既不溫馴反而很兇狠,但只要看到這種奇妙動物的大門牙,就覺得人生還是很有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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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我點的是手工漢堡,麵包加了牛奶,所以是幾種漢堡裡最柔軟的。微微烤過,帶一點焦酥香,配上很夠味多汁的漢堡肉,還有爽口的生菜跟奧勒岡葉炒馬鈴薯,賣一百八十我個人覺得非常划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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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她點了早餐,除此之外我們又合點了一份肉醬薯條。薯條香脆帶點鹹,很好吃。但不知是我們兩太客氣還是食量真的變小了,咖啡喝完了薯條還剩一半沒吃完。

真希望2009像這樣愜意的日子可以過不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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